电网碰上野象群，人象平安如何保

中国经济导报、中国发展网讯 刘文慧、殷浩钦、记者皮泽红报道  2020年7月，夏世康和赵喜鸿各自从朋友圈得知，亚洲象群从西双版纳进入普洱。夏世康是普洱人，当时对这个消息并不在意：“普洱本来就是大象的栖息地之一。”对普洱当地人来说，亚洲象到普洱串门是常有的事。

然而，象群持续北上，震惊了普洱人，也引起了全国乃至全世界关注。因象群中有象断过一截鼻子，鼻子比其他野象短，它们被亲切称呼为“断鼻家族”。

2020年12月，象群首次造访普洱市墨江县，5个月后又进入玉溪市峨山县，2021年6月更抵达昆明市晋宁区。在“断鼻家族”旅行的日子里，夏世康和赵喜鸿所在的南方电网云南电网有限责任公司，为了保障“断鼻家族”的安全，化身护象“电力使者”。

象群监测队到哪里，电力保障就到哪里

在预估象群将进入墨江县境之前，赵喜鸿所在的普洱墨江供电局已开始安排护象保电工作，同时配合省、地、县级护象团的用电，做好电力保障工作。

2020年12月，象群首次造访普洱市墨江县，在逗留的几个月里，还生下一头象宝宝。

为了做好象群行踪的监测工作，云南省森林消防总队的无人机24小时不停地飞，墨江供电局则成立电力保障组，24小时不间断跟随监测队，为护象团提供充足的电力保障。象群监测队到哪里，电力保障就到哪里。

近年来，无人机已经在电网巡线领域得到较多应用，不过在这次的护象工作中，电网公司对无人机的使用很谨慎。监测工作在政府部门的统一部署下展开。“大象的听觉极其灵敏，不能同时有太多无人机在上空盘旋，以免引发象群不适。”赵喜鸿解释。

赵喜鸿是墨江供电局联珠配电管理所副所长，日常工作是组织维护10千伏配网线路的安全运行，保障重大、重要场所的供电。根据大象的行踪，当大象途经电力线路下方时，赵喜鸿的团队必须进行避险停电。

大象在墨江期间，活动范围较大，墨江供电局各个供电所之间需要打配合。“大象只要进入供电所的活动片区，相对应的供电所就会安排好保障护象团用电工作，等象群去到下个片区，保供电工作也会接力式交接。”赵喜鸿介绍。

赵喜鸿是云南人，但他之前只在动物园看过大象，直到这次监测象群保供电之前，他从未在野外跟大象偶遇过。作为护象团的保供电人员，赵喜鸿幸运地看到了传说中的“断鼻家族”。“我看到了憨态可掬的象宝宝，它真的好可爱。象群们把它保护得特别好，象宝宝睡个午觉，都有三只成年象在守护。”

为了保证人员安全，象群在墨江活动期间，除了工作人员之外，各个村寨的村民需要尽可能避开和大象近距离接触。更多时候，赵喜鸿和同事也是通过森林消防总队的监测视频看到象群，有时侯也能远远地从山对面看到象群。“遇到亚洲象至少保持300米以上的距离，不围观、不挑逗、不驱赶、不惊吓、不伤害、不慌乱，观察环境快速撤离。”护象行动中，赵喜鸿学到很多关于亚洲象的知识。

人象平安、电网平安

象群真正进入全国人民关注视野，是2021年4月16日象群进入云南省玉溪后。“大象进入玉溪，这是从前没有过的事情。”夏世康惊叹。他所在的玉溪峨山供电局组织开会，提前做好应急准备。

36岁的夏世康是峨山供电局营配指挥中心经理，他的日常工作主要是对电网作业调控日常问题进行分析，提出解决措施，根据安全管控计划，开展现场安全管控。当看到大象北上的消息越来越多，夏世康紧张起来。

“整个应急工作进入筹备状态，单位发出一条条应急通知，说实话，我当时心里面很紧张，还有点小期待，以前看大象要去动物园，怕它们不来，又怕它们乱来！”他回忆，“这是象群第一次走到这么北的位置，以前没有这方面的应急经验可以借鉴，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玉溪供电局牵头制定了《玉溪供电局关于野象迁移应急处置措施》和《野象迁徙应急周值班表》，各生产部门与野象进入的辖区县区级供电企业实行24小时值班。5月24日，“断鼻家族”到达峨山地界，玉溪峨山供电局立即组织相关人员进行供电线路及用电设施巡视，与当地政府部门配合监控，并修改相关地区施工计划，避开象群出没地区施工，以免惊动象群。

电网工作人员需要提前清理电力设备周围象群喜食的食物。“万一大象冲进一座变电站内造成全站失压，那就是很严重的事故，再衍生出人员触电或者大象触电，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我们唯一想的就是人象平安、电网平安。”夏世康一直跟着大象走，现场协调应急工作，汇总信息上报。

5月底象群进入峨山县县城南面的小街街道，这是这次象群北迁唯一一次进入人口密集区，不少人好奇围观，在警戒线外远远地拍下视频和照片。那个时候，夏世康正在执行安全应急工作：“当时我们都忙死了，各种紧急处置、修订方案、现场监控……”

从象群到来，到象群离去，再到后来象群折返，“大象走到哪了”成了夏世康和同事们每天上班第一个讨论的话题。夏世康以前便知道象牙很长，但这一回，他才知道亚洲象只有公象才长出两根白白的大牙。他还观察到，亚洲象体型也相对电视上的非洲象小很多，而且像水牛一样也有毛。

护象工作前后，夏世康的心理是矛盾的：“人都有好奇心，象没来的时候想去看，真来了心里很担忧，人象安全、电网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夏世康9岁的孩子缠着他，要夏世康带他去现场看大象。“我说我没时间，要工作。实际上我们应急工作有规定，不能发朋友圈之类的透露大象行踪，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人员聚集等存在安全隐患的情况。”夏世康解释，即便是朋友找他打听大象行踪他都说不知道。

做好打“持久战”的思想准备

当象群逐渐靠近昆明时，更多人围观的心情已从好奇转为担忧。要知道，昆明市的常住人口为846万人，大象进入人口如此密集的城市，人象遭遇会带来难以预计的后果。

晋宁区位于昆明最南端，与玉溪市相邻。6月2日晚上21:55，大象由玉溪方向进入晋宁区，来到双河乡料草坝村附近山上。6月3日一大早，时任昆明晋宁供电局安全监管部（应急指挥中心）经理景坤和领导、同事会合，直奔双河乡政府现场处置指挥部，主动与政府相关部门联系，了解野生象群所处位置和现场情况。

为了完成现场指挥部保供电任务，晋宁供电局多部门联动，安排工作人员现场勘查，将38公里外昆阳供电所的250千瓦发电机调往双河乡，做好现场供电工作。与此同时，另一组人员则时刻关注象群位置，开展现场紧急避险处置工作。

“当时我们对大象到来会产生什么样的破坏知之甚少，担心大象进入村庄后是否会对电力设备进行破坏，是否会因电力设施被破坏后，造成人员、大象触电。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做好应急处置预案。同时我们要确保指挥部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持续供电，确保前方信息能及时传入，指挥部命令能及时传达现场。”景坤介绍。

晋宁供电局40公里外的昆明安宁区供电局严阵以待。在大象进入晋宁后，安宁供电局八街供电所值班及备班人员就24小时电话开机，随时待命。

供电所营配班副班长陈绍荣介绍，除了24小时开机待命之外，公司也与政府监控中心保持沟通，掌握大象实时位置，建立整点大象应急处置信息报送机制。“大象位置临近人员密集区或是线路设备时，我们会立即现场跟随待命，配合当地政府部门，确保紧急情况下能快速避险停电。”

随着大象逐渐往昆明方向前进，现场指挥部由双河乡迁至夕阳乡。景坤被公司指派为指挥部联系人，驻守指挥部，负责企业与政府信息沟通。当时他预判，大象短时间内不可能走出晋宁，“我们必须做好打‘持久战’的思想准备”。

由于工作需要，景坤多次同处置组、无人机组到达现场接触过这群大象。他对大象的了解更深了：“大象是通过叫声和地震波（用脚跺地）来传递信息的。它们日常需要食盐，害怕红色和警笛声。大象一般在下午5点左右至凌晨3点左右开始活动，白天会休息。”

象群折返后的转变

“断鼻家族”来到昆明时正值夏天，陈绍荣已开始担心大象怎么在昆明过冬：“跟西双版纳相比，昆明这边的冬天很冷，我怕它们到时会被冷坏了。”

不过，他的担心没持续多久，6月17日，象群重新进入玉溪市峨山县，7月9日南返进入红河州，8月12日，象群由玉溪市元江县曼来镇进入普洱市墨江县内，重返适合栖息范围。

经历这次“象临城下”，陈绍荣可以在外地朋友面前炫耀安宁也有大象。而夏世康则发现这下彻底解释不清了。“以前跟外地的同学吹牛我们云南‘野生菌当饭吃、出门骑大象、孔雀当鸡养’，谁也没当真。”夏世康哭笑不得，“这回外地的老同学都在问我说，你们还真骑大象啊？”

随着大象折返，云南电网员工的工作和生活逐步恢复到原来的节奏。赵喜鸿现在巡线的频率还是一样频繁：“随着象群的返回轨迹明显，我们又开始部署迎接大象返回栖息地的保电护航工作。这群大象返回后一直在墨江境内，我们巡线过程中特别留意观测动物来过的痕迹，对野生动物更加警惕。”

“象群折返过后工作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不同的是我们电力员工思想上有一个转变，就是遇到野生动物再也不会想着去打扰它们了。”夏世康观察道。

为了保护大象而承担了更多工作，受访者都表示值得。

“因大象而变化的工作部署持续了30天以上，工作虽然累了点，但我们真实感受到了中国人为保护象群有多努力，更让全世界看到了云南美丽的风貌。”赵喜鸿说。

不过，受访者们也都表示，他们不期待大象再来。他们都认为，大象留在栖息地对人对象才是好事。“家才是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再来的话风险太大。”夏世康说。

陈绍荣的小孙子才一岁多，他准备等小孙子长大后，将2021年夏天象来了的故事讲给他听。

夏世康打算以后有机会带孩子到大象栖息地看看。“即便看不到这次北迁的断鼻家族，也能看看它们的同族。”在他看来，这次护象经历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记忆，是重要的人生财富。

赵喜鸿则计划春节期间带家里的小朋友到西双版纳野象谷看看大象，给他讲象群在墨江发生的故事，“我还会告诉他，小象最后还是赶在开学前结束了这趟北上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