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市场对DCEP短期内作用或过于乐观

中国经济导报记者 | 张洽棠

如何对数字货币进行界定？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张明表示，目前三种最具代表性的数字货币为比特币、Libra和CBDC。

第一种是以比特币为代表的加密货币。这种货币是由私人部门创造出来的，不和现存任何货币挂钩，总量是大致恒定的。从创新性来说，比特币是石破天惊的全新创造。但关键问题是，比特币背后没有政府信用的背书，且总量恒定，因此目前持有者持有它不是为了交易，而是用来坐等升值。从这个角度来讲，比特币不是一种真正的货币，而是一种金融资产。

第二种是以Libra（全球首家大型网络巨头发起的加密币）为代表的稳定币，它的币值是和一揽子货币挂钩的。Libra也非常具有创新性，一旦它开始被广泛使用，对现有国际货币体系和格局的挑战可能最大。但正是因为其创新性很强，且由私人部门发起，目前包括美国在内的各国政府都对这一新的潜在挑战非常警惕。以至于截至目前Libra依然是一个倡议，尚未付诸实施。

第三种是央行数字货币（CBDC），典型代表就是中国人民银行推出的数字货币DCEP。它的创新性相对最少，是主权货币，可对M0（流通中的现金）形成一定替代，和人民币一比一挂钩。这是因为它的创新性较少，反而容易起步和推广。对中国人民银行来讲，推广它没有太多的潜在风险和顾虑。但也正因为它仅仅替代M0，和过去的货币没有太大区别，因此，目前市场与业界多认为它可以解决金融体系解决不了的问题，会显著提升人民币的国际地位。就目前DCEP的形式来讲，它对当前中国金融体系、对现有国际货币体系能够带来的边际改变可能并不是很强。

央行数字货币会对宏观经济和金融稳定产生什么影响？张明表示，目前市场对DCEP短期内能够产生的作用可能过于乐观。

第一个问题，数字货币的推出能否提高货币政策的传导效率？我国央行数字货币采用的仍是双层体制，即从央行到商业银行，再从商业银行到实体经济。因为商业银行体系有自己的偏好与目标函数，未必能如央行所愿，把流动性传递到特别需要钱的主体手里。因此，DCEP的推出未必能够显著提升货币市场的传导效率。

第二个问题，央行数字货币能否强化中国货币政策的结构性功能？市场广泛认为，数字货币可以用于实现普惠金融、扶持中小企业。换言之，要让数字货币更好地发挥货币政策的结构性功能，就意味着要把这部分数字货币直接给到需要钱的人手里，例如中低收入群体、中小企业等，但事实上这是财政政策的转移支付功能。因此，除非把数字货币作为财政政策转移支付的最终载体，否则数字货币很难通过常规渠道强化货币政策的结构性功能。

第三个问题，央行数字货币的推出能否显著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这也是比较困难的。根据国际经验，一个国家货币能否成长为国际货币的决定因素主要有三条，按照重要性来排序，第一条是货币发行国金融市场的竞争力，包括金融市场的深度、广度与流动性等；第二条是历史上形成的网络正外部性和路径依赖；第三条是该国经济规模和国际贸易规模。数字货币的确可以提高跨境支付便利程度，但跨境支付便利程度绝不是决定一个国家货币国际化程度的最重要指标。反言之，如果美联储推出了数字美元，这将会进一步强化美元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