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俄制裁“反伤” 自身欧洲能源和金融危机难解

希腊近期能源价格继续上涨，创近29年来新高。图为近日希腊雅典一名工作人员给汽车加油。新华社

中国发展改革报社记者 | 季晓莉

近期，欧洲追随美国制裁俄罗斯招致的能源危机及其溢出效应远未消退，相关应对措施也面临重重困难。

新的制裁：“制造”短缺

欧盟理事会7月21日通过欧盟委员会对俄罗斯制裁又提出了一揽子新措施，包括禁止直接或间接购买、进口或转让原产于俄罗斯并从俄罗斯出口到欧盟或任何第三国的黄金。珠宝也在禁令范围内。新措施还扩大了受管制物品清单，防止俄罗斯获得可能用于军事和国防的物品，并加强对军民两用和先进技术的出口管制。

据专家分析，限制俄罗斯出口黄金，短期来看会阻止俄罗斯获利，但长期来看会妨碍西方控制金融市场，因为西方金融市场对俄罗斯黄金的需求量也很大，金融衍生品需要有实物黄金做支撑。欧洲的黄金大多来自进口，如果俄罗斯黄金不能进入西方市场，就会造成实物黄金的短缺，最终黄金又会像石油和天然气一样价格推高。而且俄罗斯黄金还可以进入非西方控制的黄金交易所，影响西方之外的黄金定价机制。

欧盟对俄制裁已经加剧了农业和能源产品的价格上涨。近来，七国集团还在讨论限制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出口收入的各种措施，包括给俄出口能源产品设定价格上限等。例如，七国集团在6月28日发布的联合声明中称，七国将考虑一系列方法与国际合作伙伴协商，以使俄无法在全球范围通过海运运输原油和石油产品，除非石油购买价低于或等于“商定的价格”。

分管能源领域工作的俄罗斯副总理诺瓦克说，如果七国集团试图给俄石油设置的价格上限低于俄生产成本，俄方不会向世界市场供应石油，“俄方根本不可能亏本经营”。

能源危机：短期无解

虽然俄罗斯向欧洲供应天然气的“北溪-1”号管道7月21日结束为期10天的例行年度养护，于当天早上恢复供气，但供气量仅为满负荷运力的约40%。每天供气量为6700万立方米，与管道接受养护前的水平一致。恢复供气暂时缓解了欧洲对其天然气短缺加剧的忧虑，但今夏酷热的天气推高了欧洲的能源需求，高度依赖俄罗斯供气的德国等欧洲国家还需要努力寻找足够的天然气过冬。

“北溪-1”号管道2011年建成，东起俄罗斯维堡，经由波罗的海海底通往德国卢布明，再经德国境内两条连接管道传送至德国各地及其他欧洲国家天然气管网，目前是俄罗斯对欧洲主要输气管道。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俄气）是北溪天然气管道公司最大股东。

6月中旬，俄气以德国西门子公司未及时交还俄气送修的涡轮机为由，将经由“北溪-1”号管道输往德国的天然气供应量减少近60%。西门子公司称，涡轮机被送到加拿大维修，但受加拿大对俄制裁影响无法交还。

而俄德双方曾经力推的“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虽然于2021年建成，但今年2月，受俄乌局势变化影响，德国宣布暂停“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项目认证程序。此外，经白俄罗斯和波兰进入德国的“亚马尔-欧洲”天然气管道原本也是俄天然气输欧的重要通道，但5月底，波兰拒绝了俄反制西方制裁的“卢布结算令”，宣布停止接收俄罗斯天然气。

为应对天然气短缺，欧盟一方面计划“省气”，另一方面四处“寻气”。欧盟委员会7月20日公布一项提案，提议从2022年8月1日~2023年3月31日，各成员国采取自愿措施，将天然气使用量与前5年同期平均水平相比减少15%以上。若届时出现天然气供应严重短缺等情况，欧盟可以采取强制措施实现这一目标。该提案遭到西班牙、葡萄牙等多国反对。

据英国石油公司统计，2021年俄罗斯向欧洲出口的天然气占欧洲天然气需求总量的32%，减少15%的用气量并不能完全填补这个缺口。为此，近期欧洲多国高官频繁前往中东、非洲等地区寻求能源供应替代方。但即使是液化天然气出口大国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调整其出口市场。

有些国家还决定单独行动，向俄罗斯示好。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在近日的一次演讲中就认为，西方认为制裁对俄罗斯的伤害大于欧洲，但如今能源价格飙升让制裁失败，匈牙利不愿意支持欧盟限制或禁止俄罗斯天然气进口，因为这将对经济造成破坏。7月21日，匈牙利外长访问俄罗斯，希望与俄方尽快完成相关谈判，从俄罗斯额外采购7亿立方米天然气。2021年9月，俄匈两国能源公司曾签订两份长期合同，规定俄罗斯每年通过经塞尔维亚和奥地利的天然气管道向匈牙利供应45亿立方米天然气，合同有效期为15年。

而德国、奥地利、希腊、荷兰等国近期则相继宣布重开煤电厂或采取措施支持煤电。但分析人士指出，这些措施会扰乱欧洲国家的新能源发展计划，以牺牲环保为代价，将对欧盟到205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产生不利影响。受能源危机影响，深陷高通胀的欧洲经济正从低速行驶转向“刹车”阶段，衰退风险进一步加剧。

货币政策“两难”：空间有限

在美联储激进加息负面外溢效应、欧洲能源危机蔓延等诸多因素影响下，欧元区通货膨胀数据持续走高，6月通胀率按年率计算达8.6%，再创历史新高。同时，欧元对美元汇率持续下跌，近日跌至20年来最低点，导致欧洲央行压力骤增。

欧洲央行近日宣布自7月27日起将欧元区主要再融资利率、边际借贷利率和存款机制利率分别上调50个基点，以确保欧元区中期通胀率低于2%的目标，加息幅度高于市场预期。这是欧洲央行自2011年以来首次加息。但其加息步伐仍远落后于美联储。今年美联储已三次加息共达150个基点，7月底美联储或将再加息至少75个基点。

欧洲央行加息将抬高欧元区国家融资成本，导致一些成员国债券收益率利差扩大，加剧高债务国家偿债压力。例如，意大利10年期国债收益率6月中旬曾升至4.19%，创8年来新高。这或将引发投资者对欧债危机再次爆发的恐慌，带来欧元区金融市场剧震。这使得欧洲央行不得不在加息同时推出一项新的“反碎片化工具”，当某一欧元区国家国债收益率风险溢价大幅上升时，欧洲央行将利用此工具购买该国债券，防止融资成本飙升引发债务危机。

专家认为，当前欧元区正面临高通胀、高债务、弱欧元和能源危机等多重困扰，未来货币政策空间有限。能源价格急剧上涨意味着实际收入损失，大幅加息可能加剧经济衰退风险，欧洲央行未来制定政策时将陷入两难境地。荷兰国际集团宏观研究部负责人卡斯滕·布热斯基指出，欧洲央行加息周期的窗口可能因迫在眉睫的衰退而迅速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