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黑色星期一”的全球股市难言“抄底”

纽约股市三大股指8月5日大幅下跌。图为交易员当日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交易大厅工作。新华社

在8月5日暴跌之后，日本东京股市6日震荡反弹。图为8月6日，行人走过位于日本东京的电子股指显示屏。新华社

中国发展改革报社记者 | 季晓莉

7月31日，日本央行意外加息15个基点，这导致日元迅速升值，并引发了全球套利交易的逆转，大量资金从高风险资产中撤出，导致全球股市普遍下跌。

8月2日，美国公布最新就业报告，7月非农就业新增人数大幅低于预期和前值，失业率升至4.3%，创近三年来最高水平。就业报告发布当日，美股三大指数全线收低。

8月5日，全球多国股市遭遇“黑色星期一”，8月6日又面对过山车般的回调。此轮全球股市下跌风暴是否已经结束？接下来的走向会如何？

“黑色星期一”与“过山车星期二”

继8月3日大跌之后，8月5日日本股市再现暴跌。

当天，在东京股市日经225种股票平均价格指数收于31458.42点，比前一交易日下跌4451.28点，下跌点数创历史纪录，跌幅为12.40%；东证股指跌去12.23%，2024年以来所有涨幅均归零；投资者恐慌性抛售涌现，大阪交易所日经股指和东证股指的期货交易一度触发熔断机制，被迫暂停交易。这也是日经股指首次在单个交易日下跌超过4000点。

8月1日到8月5日，东京股市已连续3个交易日大跌，日经股指3个交易日累计下跌7600多点。有分析师称，“市场上出现了外国机构投资者、对冲基金及日本个人投资者竞相出逃的局面”。

8月5日，韩国KOSPI指数收于2441.55点，跌幅达8.77%，触发熔断机制。此外，新加坡海峡时报指数收于3243.67点，跌幅为4.07%；澳大利亚ASX200指数收于7649.6点，跌幅为3.7%；新西兰NZX50指数收于12264.49点，跌幅为1.51%。印尼综指、印度Sensex30指数也全线下行。

同一天，欧洲斯托克50指数、德国DAX指数、英国富时100指数、法国CAC40指数均显著下跌。土耳其股市开盘后两次触发市场熔断机制。美国三大股指大幅收跌。其中，纳斯达克综合指数盘初大跌超过6%，收盘跌幅收窄至3.43%。当天，科技股延续跌势，苹果收跌4.82%。微软、亚马逊和Alphabet等大型股均从7月初的历史高点下跌。英伟达和特斯拉的跌幅均超过20%。

此前，由于美国一系列经济数据不及预期引发市场对经济衰退的担忧，纽约股市三大股指在8月前两个交易日连续大幅走低，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标准普尔500种股票指数和纳斯达克综合指数分别累计下跌2.71%、3.18%和4.68%。

受外围股市暴跌影响，8月5日国内跨境ETF持续下挫。截至8月5日收盘，Wind数据显示，全市场128只跨境ETF中，127只收跌，剩余1只平盘。

但在8月6日，亚太市场又迎来反弹，仿佛坐上了过山车：日经225指数收涨10.23%，涨超3200点，创下有史以来最大涨幅；韩国股市也止跌暴涨，韩国创业板指（KOSDAQ）期货飙升，触发“SIDECAR”停牌机制，韩国股市综合股价指数收盘上涨3.3%，创下2023年11月6日以来最大单日涨幅。同时，欧洲主要股指开盘集体上涨，欧洲斯托克50指数涨0.48%，德国DAX30指数涨0.58%，法国CAC40指数涨0.21%，英国富时100指数涨0.37%。

背后原因是什么

分析人士指出，从表面上看，自日本股市开始的“黑色星期一”是近期日元急速升值冲击日本股市导致脱离实际经济增长的金融资产泡沫破裂所致。从根源上看，由于美国经济数据不及预期，投资者担心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恐慌情绪蔓延，是此次全球市场巨震的重要原因。

此前，由于日本政策利率处于全球极低水平，去年年底以来，日元对美元出现较大幅度贬值，日元成为套息交易中最适合的融资货币之一。这导致大批国际资本从日本借入低成本资金，并投资在各国股市赚取高额利润。例如，巴菲特2020年就开始借入日元买入日本股票，今年第一季度时公布了他已经拥有日本五大商社9%的股票，达到了监管加码前的上限。

然而，日本6月通胀率达到2.8%，日本央行被迫开始加息来遏制通胀率的进一步上涨。7月中旬以来，受日本央行外汇干预、美国降息预期增强和日本央行意外加息等因素共同影响，日元对美元汇率强劲反弹。如今日元利率上升，贬值结束开始升值，国际资本面临利润缩水甚至亏损，开始抛售金融资产并归还日元贷款，引起股市暴跌和日元大幅度升值。

但更多分析人士认为，从根本来看，在多国经济基本面并未发生明显变化的情况下，引发全球市场暴跌的深层次原因在于，市场对美国经济衰退的预期正持续增强。《澳大利亚人报》指出，美国经济与就业数据表现不佳及大型科技公司业绩令人失望，导致8月2日美股市场下跌，8月5日亚太多地股市下跌是美股下跌的延续。

美国供应管理学会8月1日公布的7月美国制造业指数为46.8，低于6月的48.5，进一步远离50的荣枯线，远不及预期，已经引起部分投资者忧虑。美国劳工部8月2日公布的美国7月非农部门新增就业岗位显著低于市场预期，失业率意外增至4.3%，触发了预测经济衰退的“萨姆规则”。“萨姆法则”即3个月失业率移动平均值，减去过去12个月失业率最低点，所得数值超过0.5%时（7月为0.53%），意味着经济体正经历衰退阶段。美国6月制成品新订单环比下降3.3%，而5月为环比下降0.5%。这些都加剧了投资者对美联储未能迅速采取行动避免经济衰退的担忧。

目前，市场对美国通胀的极度担忧已转为对经济增长放缓的极度担忧。市场人士普遍认为，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7月31日议息会议后的讲话并未带来新意，而是一如既往暗示将在9月降息。2024年以来，全球股市的强劲涨势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美国经济“软着陆”预期升温的强力推动，因此“软着陆”预期受到的质疑声音越刺耳、经济衰退的呼声越旺盛，股市大幅回调的可能性越大。

高盛近日将未来一年美国经济衰退的可能性从15%提高到25%。其最新预测显示，美联储将在9月、11月和12月各降息25个基点。此外，高盛表示，如果其预测失误，8月就业报告像7月一样疲软，那么9月份50个基点的降息可能性很大。摩根大通和花旗则已调整预测，预计美联储将在9月及11月分别降息50个基点。美国国债2年/10年期收益率曲线倒挂已结束，从历史数据来看，往往意味着经济体可能已经陷入经济衰退的初期阶段。

美股大幅回调之际，有着“股神”称号的巴菲特大幅削减头号持仓股苹果的持股比例，其第二季度的仓位变动也使得市场在衰退预期升温之下的恐慌情绪进一步升温。

巴菲特旗下伯克希尔最新公布的季报显示，截至二季度末，该公司的苹果持股量从第一季度的7.89亿股下降至约4亿股，减持规模近50%；7月以来，伯克希尔还累计减持约9000万股美国银行，共套现约38亿美元，如今现金储备规模冲上高达2769亿美元的全新历史纪录，连续7个季度卖出股票规模多于买入规模。银行业在经济周期中具有高度的周期性，经济放缓可能导致贷款需求下降、违约率上升等问题，巴菲特可能认为在降息预期升温背景下，银行业风险可能上升。这一系列行为可能被解读为“股神”押注美国经济衰退。

但高盛的经济学家指出，7月失业率上升主要由临时裁员造成，这种裁员可能逆转，且并非可靠的衰退指标。“萨姆规则”的提出者本人也称美国经济“还未陷入衰退”。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钟正生认为，当前应谨慎看待“萨姆规则”的有效性。包括美国的国内生产总值、私人国内最终购买需求等经济指标维持强劲，增加了“萨姆规则”“失灵”的概率。

后市将如何发展

美国《纽约时报》8月5日称，随着投资者对美国经济增长放缓的迹象感到恐慌，全球主要股市暴跌，这种动向是一种“急剧逆转”——在过去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里，对通胀降温、劳动力市场稳健以及人工智能技术前景的乐观情绪带动着全球主要市场股市上涨。

展望后市，业内人士普遍认为，由于除日本外的其他市场，发生套利交易逆转问题的风险较小，待全球股市跌势趋缓、部分恐慌情绪得到释放后，市场有望企稳，短期再次出现“黑色星期一”的概率不大。野村资管的首席策略师石黑秀行称：“过去3个交易日的恐慌性抛售可能已结束。尽管如此，由于全球市场焦虑情绪加剧，未来几个交易日股市走势仍可能像过山车一般。”

嘉信理财首席固收策略师约翰瑟认为，除了很难知道套利交易头寸的实际规模外，也很难知道其中有多少做了对冲，有多少没有做对冲，因此很难评估由此带来的市场抛压究竟有多大。机构投资者咨询公司Currency Research Associates首席执行官林达尔称，仍有大量日元套利交易需要平仓。投资者仍在争相弄清楚套利交易的规模，以及其中有多少资金被用于投资股市。

据市场估算，逆转套利交易的资金规模约1万多亿美元，规模如此大，短期内下跌趋势恐难以改变。而这种资金逆转流动引发的市场动荡是否会进一步加剧，取决于央行政策反应、经济数据、地缘政治风险等多重因素。在市场人士看来，在后续宏观环境仍难以根本改变，且套利交易平仓效应难以估量的情况下，投资者不应轻易抄底。

德国《商报》8月5日刊文说，股市正处于关键阶段。投资者的紧张程度可以从芝加哥期权交易所波动率指数看出。引发投资者恐慌的主要有4种风险，包括对美国经济衰退的担忧、人工智能行业的泡沫、全球经济形势严峻、中东局势升级的危险。

美国彭博社8月5日报道，在一份最新报告中，高盛集团经济学家将美国在12个月内陷入经济衰退的可能性从此前的15%提高至25%，不过他们仍然认为这种风险是“有限的”，美国经济总体上看起来依然“良好”，并且美联储有很大的降息空间。《华尔街日报》8月5日也说，分析师和交易员仍在努力评估近期出炉的一系列美国数据及其对市场的影响。一些人认为，由于这些数据产生的恐慌性抛售可能有些过头，投资者不应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