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千万工程”：二十年的“美丽接力”

浙江省松阳县绿茗峰茶文旅“共富工坊”内，工人正在制茶。中国发展改革报社记者安宁/摄

中国发展改革报社记者 | 安宁

眼下，行走在之江大地，万千乡村各美其美，目之所及尽是如画风景。

2003年6月，浙江省委启动实施“千村示范、万村整治”工程（以下简称“千万工程”），从浙江全省4万个村庄中选择1万个左右的行政村进行全面整治，把其中1000个左右的中心村建成全面小康示范村。20年来，这一工程始终是浙江抓城乡统筹的“牛鼻子”，久久为功、扎实推进，深刻改变了浙江万千乡村面貌，造福万千农民群众。

据统计，截至2022年底，浙江全省90%以上村庄达到新时代美丽乡村标准，创建美丽乡村示范县70个、示范乡镇724个、风景线743条、特色精品村2170个、美丽庭院300多万户。带着对创新和坚守的思考，本报记者近日跟随“中国式现代化看浙江先行路”媒体采访团走访多个浙江乡村，探寻现代乡村建设和城乡均衡发展的浙江实践。

阡陌间邂逅诗与远方

绿草如茵的草坪上散落点点帐篷、悠扬音乐中飘来咖啡香气、小桥流水间是白砖黛瓦的江南民居……在嘉兴市南湖区凤桥镇联丰村，村民们足不出户就能感受“诗与远方”。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远近闻名的“养猪大村”，村容十分脏乱差。

“以前，村里八成村民养猪，房前屋后违法猪舍连片，顶峰时达17万平方米，足有23个足球场大。猪粪乱排导致村里污水横流，臭气熏得窗户都开不了，村民盼着环境尽快改善。”联丰村党委副书记金云海介绍，2013年前后，在美丽乡村建设的大背景下，联丰村退养生猪，此后村里进行了“三改一拆、五水共治”等一系列整治。环境改善后，2017年，联丰村收获了村里第一个美丽乡村点——王祥里。如今联丰村下属的自然村已有5个美丽乡村点，并且以点带面实现了“全域美丽”。

从“养猪大村”摇身变为中国美丽乡村百佳范例，联丰村王祥里不仅扭转了农村环境污染的趋势，还吸引大量年轻人回流，乡村振兴装上“加速器”。

在王祥里“村口咖啡”，记者见到了回乡创业的“85后”青年陈凯乐。2019年，他与妻子开始学习咖啡制作，学成后把第一家店选址在远离城市喧嚣的嘉兴市王店镇，开了第一家“村口咖啡”。超出预期的营业额让他意识到，乡村咖啡可能是一片未被发掘的蓝海。

2022年5月，陈凯乐的“村口咖啡”开到了王祥里。美丽的村容村貌吸引着大批游客到来，充满文艺气质的咖啡店也成为网红打卡点。“不久前的4月桃花节，店里单日就能卖出500杯咖啡。”陈凯乐爱着自己的家乡，更对这场“华丽转身”给村民生活带来的变化赞不绝口。

在联丰村，除了传统的民宿与农家乐等，咖啡、民谣茶吧、乡村游学等多元业态不断涌现。“2005年时，联丰村村集体收入才35万元。到2022年，村集体收入达311万元，村民人均收入达到4.6万元。”金云海说。

梯田里打造金山银山

丽水市云和县，县域面积989平方公里，全县人口12.9万，均为全国陆地面积和人口总量的近万分之一，因此被称为“万里挑一”的好地方。

“九山半水半分田”的地形赋予了云和县集“山水林田湖”于一体的独特资源。然而，最具盛名的还是那一片片层层叠叠、高低错落的云和梯田。站在崇头镇九曲云环的山顶处，雾里雨里，千年梯田正迎新绿，云和的美浓缩在“蓑衣斗笠添稻香”的农耕画面中，让人难移目光。

然而，20多年前，云和梯田也曾“藏在深闺无人识”，大片梯田一度被破坏。2003年，浙江省提出“八八战略”，明确要近一步发挥浙江的生态优势。这让当时的云和县委县政府下定决心要走一条可持续的绿色发展之路。

通过修整土地，完善基础设施，梯田面貌持续向美，大批摄影爱好者纷至沓来，一幅幅精美摄影作品推动了云和梯田出圈走红。2022年，景区游客达到16万人次，营业收入超过3500万元。日益完善的景区周边基础设施吸引了大量“农创客”“新农人”返乡创业。梯田景区里，超过170幢空闲农房实现“二次利用”，5000余亩梯田被修复，土地抛荒率从2016年的45%下降到目前的5%。

田垄间，几位新老云和人与记者畅谈起他们与云和梯田结缘的故事。

山间民宿的女主人谷小杭是位“新云和人”。2016年，她第一次来到云和县崇头镇，便被这里的自然风光和古朴村貌吸引。于是，她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村里租下了几幢破败的老房子，于2017年创办了“云谷山房”民宿，风格主打原汁原味原貌的乡村风情，让游客“记得住乡愁”。随着越来越多游客涌入，谷小杭的年销售额也早过了百万元。

村里其他民宿生意好吗？崇头镇下垟村党支部书记陈方伟自豪地回答：“好！2020年，云和梯田景区通过国家5A级旅游景区景观质量评审，正式被列入国家5A级旅游景区创建名单后，游客量不断增长，村民发展民宿的积极性高涨。如今，仅下垟村就已开起了24家农家乐和民宿。”

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浙江实施“千万工程”20年来，在云和的山村间，以“绿”为底色，描绘出一幅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图景。

老村里点亮盏盏新灯

“五一假期入住率100%、日均接待游客超万人、书店收入超12.5万元……”丽水市松阳县陈家铺村党支部书记鲍朝火向记者介绍不久前的小长假收获时，笑得停不下来。

松阳县被誉为“最后的江南秘境”。距离县城18公里的陈家铺村，更是三面环山，建在悬崖峭壁之上，可谓“山高路远人烟无”。还曾一度被当作“整乡搬迁，下山脱贫”的重点对象。但近年来，这座依山而建的百年老村却亮起新灯，迎来络绎不绝的游客，焕发了乡村振兴新生机。

转折点在2014年，陈家铺村成功入选第三批国家级传统村落名录。陈家铺村意识到：机遇来了！

“扒猪栏、拆旱厕、修老屋”，73岁的村民鲍景根回忆道，在村委会的指导下，房前屋后都种上了花草，50余幢老屋开始修复整治。一时间，“千万工程”见成效，悬崖古村生机勃勃，成了“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理想家园。

景在村中，村融景中。如今，像陈家铺村这样的美丽乡村已由单片“盆景”变为了整片“风景”。近年来，松阳县以拯救老屋、传统村落美丽宜居等项目为抓手，系统推进乡村的生态修复、经济修复、文化修复和人心修复。数据显示，截至目前，松阳县已流转600多幢老屋，吸引外来投资近10亿元，累计发展品质民宿500余家，床位5660张，年营业收入近1.36亿元。全县60%的传统村落植入了民宿、研学、文创等新业态，通过"老屋新生"，居住在大山里的村民户均年收入增长超过20%。

让古村落群重焕生机的"拯救老屋行动"，也被写入国家《乡村振兴战略规划》和2022年、2023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入选浙江省第二批共富最佳实践案例，成为传统村落集中连片保护利用示范县。

农民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强不强，数据最有说服力："千万工程"启动之始，浙江全省农民人均纯收入仅为5431元。2022年，浙江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到37565元，连续三年领跑全国。浙江城乡居民收入比从2003年的2.43缩小到2022年的1.90，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的2.45，并连续十年呈缩小态势。

20年"美丽接力"，浙江的千山万水更加动人，千乡万村充满活力，千万群众获益无穷。"千万工程"为浙江农村地区转型发展趟出了一条新路，也为中国式现代化写下生动注脚。